“老高, 我们炼油厂的人可忙着呢, 为啥要跑到农场去收棉花, 你是不知道棉铃那东西上面有多少刺, 多能乍人, 收上一天棉花, 至少能痒得你三天睡不着觉。”
贺厂长听说要去帮农场摘棉花, 很不高兴, 当然了,她也是全幅武装。
高区长坐在前面, 因为秘书小张在嘛, 不好跟妻子吵架,就哄她说“阿书记不是说了嘛,大家帮农场摘完棉花,一人给二十斤棉花, 你妈不是天天问你要棉花,到时候就送她二十斤, 我不反对。”
“帮忙摘棉花, 然后一人送二十斤棉花,这办法是贺敏想出来的吧, 很不错,他是个非常合格的领导, 我觉得当记他一大功。”贺兰山立刻就说。
“那我得很负责任的告诉你, 这个办法是陈场长自己想出来的, 还有, 贺敏啊,不行让他回大庆吧,不懂得实干,完全瞎指挥,我现在感觉他的履历全都是骗人的。”
“高峰,你对我们贺家所有的人,都是戴着有色眼镜的。”贺兰山立刻就怒了。
“那我问你,他要真在大庆干的好好儿的,工作出色,领导赏识,为什么要跑到边疆来,我纯粹的认为,他就是因为这种工作作风,在大庆混不下去了,才来的。”
“是,他在大庆只是个十六级干部,调到边疆就可以提一档,升任十五级,行政级别上去了不说,工资也可以拿的高一点,这有错吗”
“有,他妈任校长,一个月至少五十块,他十五级,一个月一百多块,这么高的工资,现在这个年月可难找,你二妈一家,完全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。”
“那你高峰呢,你自己还不是处心机率,想往十二级爬”贺兰山直接开始戳高区长的短处了。
“行了行了,这个话题打住,咱们不能再谈论你的娘家人了。”高区长赶紧就说。
司机小张非常怜悯的把手套递给了高区长“区长,要不贺厂长的棉花,我替她摘”
一个人定量五十斤的棉花,真的是要从早摘到晚,还不一定能完成任务。
“自己的事情自己干,别人都能干,我为啥不行我告诉你们,要真论摘棉花,整个矿区,我要称第二,没人敢称第一。”贺厂长还在生气,下了小汽车,提着棉花袋子就下田去了。
高区长的独生女儿高小冰也在车上,等父母都下了车,就给小张秘书带着,到陈丽丽家去了。
头一次来农场,小姑娘还挺新鲜的呢,才不管父母有没有吵架。
不止矿区的工作人员们,三个基地的工作人员们也被号召到了棉田里,大家全在热火朝天的干呢。
“阿书记,您这样姿势真的非常帅气,来,我再给您照张相。”贺敏端着架相机,就在棉田里跑来跑去。
好吧,他终于又找到了发挥自己能量的地方,那就是,帮领导们拍照。
“高部长,您已经摘了二十斤棉花了,这才一个早上啊,来来来,我给你和你的战利品拍个照,好吗”说着,他又把相机对准了高大勇。
高大勇全幅武装,只差戴防护面罩了,提着两只比自己还高的土布袋子,对着相机,尽情展示着自己的战利品。
啪啪啪,贺敏连着给他拍了三张。
“啊,于参谋长,您今天摘的棉花有点少啊,怎么回事,我说话您听不见吗”贺敏高声的问。
于参谋长前天夜里给高大勇吼坏了耳朵,当然听不见了。
不过,但凡有相机,男人们都是愿意展示一下自己的嘛。
他因为自己听不见,说话声音格外的大“那个,阿书记,前天晚上的晚会给坏分子们破坏了,等咱们摘完了棉花,能补办一场联谊会吗”
棉田里,相互之间离得很远,他这样大声的吼,阿书记也得大声吼着回他“可以,矿区批一笔钱,给大家买汽水,瓜子和花生农场里都有,我宣布,补办一场联谊会。”
“那高部长,咱们能再掰一回手腕吗,我还是要跟敬爱的陈场长跳第一曲舞。”
于参谋长回头往棉田深处敬着礼,对了,未婚妻小包就在那个方向“不过,这并不代表我不热爱我们漂亮的红色娘子军小包同志,我只是想告诉高部长,无论他如何使用卑鄙的手段,他也是赢不了我的。”
棉田里所有武装部的人全都笑了起来。
掰手腕,这可以说是武装部的同志们最喜欢的娱乐了。
高部长头一次和于参谋掰手腕的时候,先是让于参谋参加了一次负重军演,于参谋到处跟人说高部长胜之不武,这一次,大家一起摘棉花,再公平竞争,他还是想赢的嘛。
“这样吧,我跟你掰,怎么样”角落里,一直不闷不哼的聂博钊突然说话了。
“聂工,也对啊,我记得咱俩还有一次手腕没掰了,那这样,等到棉花摘完了,咱们一起比赛掰手腕,最终胜出者跟陈场长跳第一支舞,怎么样”
“行啊,这有什么不行的”
聂工干活儿很慢,但也很细致,好吧,像他这种,就别指望能给自己家挣来棉花了,只能说,重在参于嘛。
“聂工,你有没有觉得陈场长很有必要回归家庭,这些大老粗们总是拿她开玩笑呢。”
贺敏照完了相,抱着架相机,就跑来跟聂博钊说。
聂博钊倒没觉得“我爱人是个非常优秀的女性,而且,农场的丰收,代表着至少今年矿区所有人都不需要从过完年开始就每天吃窝窝头,代表着大家有棉被盖,我觉得武装部的同志们只是想表达对她的敬意而已,倒是贺敏你,你自己都搬到基地住了,为啥迟迟不让袁华过来,两口子一直两地分居,不太好吧”
“她就是个败家娘们,来了只会惹我生气,不来也罢。”贺敏大大咧咧,蛮不在乎的说。
毕竟是姨妈家的妹妹,袁华很小的时候就嫁给了贺敏,聂博钊很是讨厌贺敏用败家娘们来称呼自己的表妹,再加上棉田起火的时候他瞎指挥,突然也觉得,这人实在德不配位,配不上他自己现在的岗位了。
中午休息,为了抢工时,大家就只是围坐在棉田里,吃知青们挑来的大锅饭。
对于领导来说,这种体验生活还蛮新奇的。
雪白的大馒头配上大锅翻炒的白菜羊肉菜汤,倒也别有风味嘛。
“阿书记,您听听我的新闻稿吧,这篇新闻搞的名字就叫棉田喜丰收,矿区书记带头一起收棉花,您觉得怎么样您要觉得可以,我就配上这幅照片,把它投到新青报去。”
“可以啊小贺同志,你居然还能写新闻稿,新青报怕是不容易上吧”阿书记直接对贺敏是另眼相看了“咱们矿区正是大力招人的时候,这稿子发出去,应该会有一大批的有志青年们奔赴边疆的吧”
“可不是嘛领导,您看我现在立马就回家写稿,怎么样”贺敏说。
“好啊,赶紧去。”
好嘛,拿着鸡毛当领箭,贺敏一点力气也没出,一朵棉花也没摘,只凭溜须拍马,并耍点小文墨,这一下子就获得领导们的赏识了。
聂工觉得自己该和妻子商量一下,这个贺敏,他觉得在农场里简直就是个祸害。
要再叫他这样胡求乱搞下去,领导骨子里爱慕虚荣,好大喜功的那些潜质就会被激发出来,而拍马溜须,面子工程又将重新在农场里流行起来。
不过找了好几大圈子,他也没找到陈场长。
没办法,棉田太大了,而棉田里的人也实在太多了。
男同志们,大老粗嘛,戴个口罩都还嫌丢人了,还好辩认。
女同志们,尤其是文工团来的那些女孩子们,为了保护皮肤和头发,口罩,帽子,护袖,一个个穿的像切尔诺贝利核泄露时的防护员们一样。
“陈场长,是你吗”走近一个女的,凭着对妻子体型的熟悉程度,聂工试着就问。
“是我啊,聂大工程师,听说你要跟于参谋长掰腕子,我就问你,你一个工程师,能掰过他吗要不要我今天晚上想个办法弄坏了他的手,帮帮你”
这女的摘了口罩笑嘻嘻的问,好嘛,居然是于参谋的女朋友小包。
文工团的红色娘子军,身材一流啊,就是面相有点地包天,不过也是个很直朗的小女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