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公主,外头不少人骂您呢。”
“骂就骂呗,我哪天不被骂才奇怪。”荣平很淡定“如果你的敌人在骂你,那说明你正在做正确的事情。”
她用筷子轻轻一划,一块雪白滚烫的鱼肉从鱼身上落下。这鱼是苍星亲手做的,瞧着鲜润可爱清俊温柔的美少年,竟然还能在庖厨里出油入烟,着实让荣平颇感意外。
“骂我什么”
“牡鸡司晨,擅权乱政。”
她细细品味了这鲜嫩美味的鱼片,又拿樱红金丝手帕慢慢的抹了抹唇,这才淡声道“我若不擅权乱政,今上就登不上帝位。利益一致,那就叫志同道合,利益相悖,自然就是擅权乱政。这有什么大不了的。陛下若连这个道理都不懂,那就白费了我当初花那么大力气扶他登基。”
她的目光遥遥投向后花园广阔的湖面,荷叶连天,菡萏如星,偶尔有水鸟飞过,发出悦耳的叫声。“至于陆渊么”
苍星的手为她拣鱼的手轻轻抖了一下,公主神情冷肃仪态万方,让他想起当初她出手教训另外几个皇子公主的模样。
“既然他都说我擅权乱政了,那我被做点什么,岂不白背了骂名”
荣平当即摆驾,去往城西,她要见的是另外一个人,原定国公府的年轻世子林缈。
如果说如今的朝廷还有谁能领兵打仗,那除了陆渊,就是林缈。当年二人都是朝廷耀眼的双子星,只是当年林家吃了败仗,父辈战死,祖辈自裁,林缈负伤,从此一蹶不振。后来陆渊征战南北,无役不予,战无不胜,更无人提起林家。
眼下定国公府的封号已被褫夺,公府也被查封,只留下了后厢一处宅院。荣平举目四望,见得草木葳蕤,安静寥落,偶尔有几个仆人走动,见到她气度不凡便跪下行礼,然而只称贵人不说名号,竟然是不认得她。
“你们主子呢”
“已经歇下了。”
荣平有点意外,她抬头看看,这已红日三竿了。
想到林缈当年的重伤,荣平心里漫上一层阴影。
天气暑热,纵然有小厮撑着八宝金盖盘龙伞走在前头,丫头水晶碗撑着冰块跟在后头,她香汗淋漓,微微气喘,奶白色的肌肤都仿佛要在太阳下,像冰雪一样化掉。
荣平话语间有些不耐“他是睡美人吗怎么还在睡。”
仆役跪在地上不出声,被荣平的眼神逼的怕了,才道“主儿晚上走困,睡不到一个更次,白日精神恹恹乃是常事。”
荣平不觉得他敢撒谎,但她此刻热的心浮气躁,于是甩开下人,直接进了内室。
刚一进屋,她就觉得一阵窒闷。这房屋垂着三层帐幔,碧绿蓼蓝翡翠三色错落,把屋子围了个密不透风,窗也未开,光线幽暗,反而点着一盏灯,大夏天的,这房间遮的像个蒸笼不,药罐。这屋子里还有隐隐药味儿浮动,让荣平恨不得拔脚就走。
但她忍住了。林缈果然在睡,荣平看一眼那单薄病弱的青年,终于还是没有叫醒他,自己一拂袖子在床边大圈椅上坐下,如同一朵硕大的繁茂的牡丹闲闲的安放在花瓶里,一副我等你睡醒的架势。